一段600多公里的路程,一辆七座车,挤了8个人。2025年初,莫先生一家五口花费1400元乘坐哈啰顺风车从贵州罗甸前往广西玉林,选择了“不拼车”服务,结果却遭遇了超载、绕路和危险驾驶。
当时面对视频证据,平台最初仅退款45元。在舆论压力下,才永久封禁了涉事车主账号。
这并非孤例。在黑猫投诉平台上,顺风车相关投诉多达数万条,其中,以哈啰顺风车的投诉声量最高,多达11850条。消费者在此控诉着各种糟心经历:强制拼车、坐地起价、人被赶下车却行李被拉走。
一面是糟糕的乘客体验,一面是平台松懈的管理标准。
10月27日,哈啰顺风车小程序被曝“司机不审证照可接单” 并引发热议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在检索某社交平台后发现“哈啰顺风车新骗局”相关词条屡见不鲜。
哈啰顺风车,怎么成了天坑?
顺风车一下,立马被骗
第一次出问题时,刘艺没有放在心上。
这天她像往常一样预约哈啰顺风车,却不知道自己已掉入陷阱。“当时觉得长途车不好叫,怕司机鸽我,就向司机报了我的手机号码。结果还没出发,行程就开始了”。
正常情况下,乘客在点击“我已上车”后才会开启行程。刘艺带着疑惑进一步核对,又发现车主信息和司机本人也不相符,她在平台上看到的车主是女性,但联系到的司机却是男性。
在第一次发现行程疑问后,刘艺以为是平台BUG,果断申请取消、退款。
当刘艺再下一单时,平台匹配到了同一位司机。由于二人已私下加了微信,且对方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来接她,“当时我感觉人性本善,应该也不会做骗人这么缺德的事情。”
所以,这一次虽然行程又一次提前开始了,但刘艺只当平台BUG没有理会。谁知到了半夜,订单信息悄悄变成了“行程结束”。
“刚开始快到约好的出发时间点时,司机还能联系上,说吃个饭来接我,后面司机就不回信息,再也联系不上了。”
刘艺告诉凤凰网科技,全程的路程费用共300多元。她随即向平台提交自己未搭乘车辆、未开启行程的证据,试图索要回自己的钱款,平台最初以“钱已经到司机账上了,要等到司机重新接单,才能从他余额里扣除”推诿,而后又答应会退钱给刘艺,却也一直没退。在刘艺多次拨打投诉电话12315维权后,将近半个月哈啰顺风车平台方才将钱款退回。但半个月的糟心经历,让刘艺很是头疼。
同样地,张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,今年也被同样的套路骗了钱。“司机以‘沟通方便’为由,要了我的微信号,后来我才意识到我的微信号跟我的手机是捆绑的,他可能就是通过这个知道了我的手机号。”张曦的订单一共是246元,其中包括146元的行程费用,还有司机要求乘客承担的100元高速费。
在钱款被骗后,张曦也开始了维权讨款之路。“一开始和哈啰客服沟通的时候并不顺利,当天客服拒绝了我的投诉,平台方认为我的行程是完成了的,无法退款。后来在社交平台上发帖后,一位好心人联系我,她和我是前后脚被同一个司机骗的,当时她去申诉后,这个司机被哈啰封了几天,但现在又以同样的套路出来骗人。”
比“手机号骗局”更隐蔽的,是哈啰顺风车司机的“定金套路”。
李琦睿对凤凰网科技表示,她全程都没有跳出平台——在平台内付款,本人操作时没有添加司机的任何联系方式。“我的顺风车订单大概250元,被骗金额是100元。”据其表述,司机要求先付100元的定金。本着平台有保障的想法,李琦睿就放下了戒心。“包括付款后也显示钱款流向是哈啰平台”。
然而,令李琦睿意想不到地是,在订单开始以后,司机承诺马上到却让李琦睿等待三小时,随后竟取消了订单。“因为司机的电话是平台默认号码,我根本联系不上。哈啰的客服说他们也联系不上”。
气不过的她持续投诉,客服一开始还回应,后来干脆不管了。到现在,她的100元也没有退回。“哈啰就一直说转账是直接到司机的,算是感谢费。但是我知道发起订单后如果没有司机接单会让乘客选择添加感谢费,但感谢费是订单完成后再给司机的,我的订单都没出发,就收取感谢费明显不合理!”她也认为,“平台对司机的审核是有问题的,明明案例不止一次平台也不整改,发生后也没有妥善的售后处理。”
行业一哥,屡屡翻车
成立于2016年的哈啰,最初以共享单车业务打开市场。在摩拜和ofo双雄争霸、行业融资额动辄数十亿元的背景下,哈啰凭借更少的融资规模,聚焦三四线城市布局,意外地在共享单车大战中存活下来。
两轮车为哈啰吸纳了流量,也打下了用户基础。2018年底,最大的竞争对手滴滴开启顺风车业务整改,看到市场机会的哈啰迅速出手。据其官方披露,仅用时20天,哈啰就完成了百万车主的注册。2019年2月22日,哈啰顺风车在全国300多个城市正式上线。
过去几年,在屡次冲击IPO无果后,哈啰在2025年3月砸下了15.1亿元,入主上市公司永安行,成为实控人。市场将其解读为,曲线登陆二级市场。共享单车虽为哈啰提供了流量的基本盘,却始终难以盈利,据其筹备IPO时的招股书,2018-2020年,哈啰合计亏损了近50亿。
在滴滴、美团等巨头的挤压下,哈啰急于通过多元化布局打开增长曲线,从哈啰App首页也能看出这一战略意图:除了置顶的共享出行服务,还有借钱、电车充电、代驾等业务,甚至延伸至短剧、火车票、宠物、景点门票等领域,试图构建“出行+本地生活”的多元生态。
顺风车,这个高毛利的业务,也成为当前哈啰造血的利器。
正因此,希望盘活生态与资源的哈啰,一直设置着相对较低的司机准入门槛。据其官方披露,截至2024年,哈啰顺风车累计收到的订单需求已超过25亿单,累计发单乘客数超2.2亿,累计认证车主数突破3300万。
但管理的失序也时有发生。10月底,在曝出监管漏洞后,澎湃新闻记者曾多次联系哈啰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,质疑为何该小程序会允许这些不规范现象出现。哈啰方面表示,业务部门一直在排查,目前尚未反馈结果。截至发稿,官方始终未正面回应漏洞情况。
凤凰网科技在检索社交平台后也发现,近年来,哈啰顺风车屡次三番地受到消费者投诉,有人表示遭遇甩客、宰客,有人举报司机危险驾驶。更有甚者,今年4月,有网友投诉称,“哈啰顺风车司机高速开辅助驾驶后,全程睡觉甚至打呼噜。”平台的粗放式管理始终是让消费者难忍的核心,顺风车主遵纪守法、安全驾驶以及顺风车乘客的安全出行该由谁来保障?
黑猫平台上有关“哈啰顺风车”的投诉超过11000条,相关问题均指向“售后服务”、“联系不到客服”、“客服不处理”等,除了消费者的投诉外,一些司机也怨声载道,存在明显是部分顾客问题却扣除车主违约金的现象。
变形的顺风车
许多年前,顺风车上线的初衷是“共享绿色出行”。2014年,随着《北京市交通委员会关于北京市小客车合乘出行的意见》出台,顺风车行业正式起步。最初,顺风车业务上有不少真顺风车主,为了赚点油钱,捎位同路人。
但近几年,随着平台抽取的分成越来越高,真车主逐渐退出市场,却留下了一大批职业化司机,在一些司机看来,顺风车就是降级版的网约车。
平台自身的一些规则变化也在加剧顺风车的“变味”。以往顺风车平台实行“选单模式”,车主需先发布自己的行程信息,才能看到同路乘客。而今,一些平台推出“听单模式”,车主不用事先发布行程信息,就可以听取附近的订单信息,这使得顺风车变得更像低价网约车。
一位北京地区的司机就曾向凤凰网科技表示,“作为网约车司机,我从来不‘惯着’乘客,对方态度不好,看不惯就骂他们,结果滴滴把我的相关功能给永久封了。”其表示,现在只能用哈啰顺风车拉单子。
有消费者同样表示,明明平台只需限制拉单次数,就可以很好地遏制职业化问题。但依旧有大量平台“放纵”,如哈啰每天最多可接4单(不同城市政策有所变化),在跨城市后,相应的单量又可以叠加。
职业化运营一直存在着各种乱象。2023年后,由于顺风车市场进一步向低价内卷,促使司机们开始想新对策,要么开始多平台接单,让本该一个人独享的行程,塞进了好几位乘客,要么,就私下找乘客补钱。
面对愈演愈烈的乱象,监管与平台治理齐下。今年3月以来,广东广州、惠州、东莞等地密集出台政策,明确禁止营运车辆参与顺风车接单;滴滴顺风车在11月7日宣布严厉打击私下拼车,同步推行“独享守护”智能模型。
现实生活中,顺风的需求是极大的。公开数据显示,每月有约750万人次使用顺风车往返工作地点与家之间,全国每年至少有1.9亿人次搭乘顺风车通勤出行。在小红书上,顺风车话题浏览量高达9.1亿。
咨询公司弗若斯特沙利文统计,按2023年顺风车搭乘次数计,市场前三名占据了行业96.1%的市场份额,分别为哈啰出行(47.1%)、嘀嗒出行(31.0%)和滴滴(17.2%)。
哈啰等头部企业的崛起,恰是在行业巨变中精准捕捉机会、快速布局的结果。如今,它已从单纯的出行服务向具有公共属性的“准公共服务产品”演进。也注定该拿出更为严苛的管理规范,在安全保障和持续盈利上做好平衡。
注:文/王佩薇,文章来源:凤凰网,本文为作者独立观点,不代表亿邦动力立场。